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独立风波：政府头疼的烦恼与应对之策

位于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民风淳朴，工业发达，人民幸福指数较高；但即便这样一个让大多数人羡慕的国家，也存在着令政府头疼的麻烦：这就是加泰罗尼亚地区独立的呼声日益高涨。

▲加泰罗尼亚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东北部，拥有漫长的海岸线，是西班牙17个自治区之一。

2017年10月1日，加泰罗尼亚政府在未经西班牙政府许可的情况下，举行独立公投，并于10月27日单方面宣布成立加泰罗尼亚共和国。不久后，西班牙政府冻结了加泰罗尼亚自治权，剥夺了加泰罗尼亚政府的自治权，强行解散加泰罗尼亚政府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这也是近年来加泰罗尼亚最大的一次独立活动。

▲2017年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由于侵犯西班牙领土和主权，此次公投结果未获其他国家承认。

加泰罗尼亚可以说是西班牙综合实力最强的地区：占全国总人口的15%，贡献了20%的GDP和25%的出口；工业化水平极高，工业总产值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10%；第三产业发达，特别是旅游业，每年吸引大量游客。

▲无可匹敌！2018年西班牙各自治区GDP排名，加泰罗尼亚毫无悬念夺冠

经济繁荣、地位显赫的加泰罗尼亚，为何急于脱离西班牙统治？除了生活的满足，加泰罗尼亚还想要什么？是继续寻求独立，还是维持现状？加泰罗尼亚应该如何做出正确的权衡和考量？

1. 具有独特特征，但受到压制

历史影响着现在，现在也反映着历史。西班牙与加泰罗尼亚之间的爱恨情仇有着很深的历史根源。

和伊比利亚半岛其他地区一样，加泰罗尼亚最初是希腊人和迦太基人的殖民地。随着罗马共和国的崛起，他们不断吞并周边地区，最终形成了庞大的罗马帝国。而加泰罗尼亚也在这一过程中成为了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罗马帝国时期的塔拉戈纳省，今天的加泰罗尼亚是该省的一部分

短暂却辉煌的罗马帝国消失后，加泰罗尼亚逐渐被巴塞罗那伯爵控制。巴塞罗那伯爵是欧洲历史上的一个贵族头衔，指统治巴塞罗那城及其周边地区的领主。

1137年，巴塞罗那伯爵拉蒙·贝伦格尔四世与同在伊比利亚半岛的阿拉贡王国公主结婚，加泰罗尼亚由此并入阿拉贡王国，成为一个联合王国，成为体系的一部分，享有高度自治。

▲阿拉贡地区现已成为西班牙领土

为了进一步加强国家的实力，联姻继续发挥着它的“神奇力量”。1469年，卡斯蒂利亚王国（现西班牙大部分地区）女王伊莎贝拉一世与阿拉贡联合王国国王斐迪南二世结婚。两个王国的文化各有特色，但在某些方面又具有高度的兼容性。两大王室的结合，诞生了一个新国家——西班牙王国。

虽然建立了新的王国，但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仍然保留着各自的文化传统和政治制度。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国家实力的差距，政治权力正在慢慢向对方靠拢。在随后几个世纪的局部冲突中，加泰罗尼亚的自治权不断受到马德里中央政府的侵犯。

▲阿拉贡联合王国国王斐迪南二世画像。马德里成为西班牙王国的中央政府，这让一向自我意识很强的加泰罗尼亚人开始感到不满。

18世纪，西班牙王朝灭亡，与西班牙有血缘关系的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有了统治西班牙的想法，与此同时，地理位置相近、势力强大的法国波旁王朝也想过来分一杯羹，于是轰轰烈烈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开始了。

▲比利亚维西奥萨战役双方激战，这也为法军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

最终，法国赢得了王位继承权之争，波旁王朝的菲利普五世成为西班牙国王。人们原本以为新国王的到来会给加泰罗尼亚带来重生的机会。但现实是，菲利普五世对加泰罗尼亚的政策却将这个地区进一步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废除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禁止加泰罗尼亚语作为官方语言……”费利佩五世为了防止地区不满情绪的迅速增长，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威严统治强加于该地区；但现实中，这样的举措只会让加泰罗尼亚人对西班牙政府越来越厌恶。

▲西班牙波旁王朝第一任君主——菲利普五世

加泰罗尼亚语是该地区使用最广泛的语言之一，至今仍在加泰罗尼亚、瓦伦西亚和巴利阿里群岛流行，在这些地区它具有官方语言的地位。有相似之处，但也有明显的不同。历史上，统治者曾多次对加泰罗尼亚语实施严格的控制，以实现中央集权的目标。

▲加泰罗尼亚语句子，一种相对独立且历史悠久的语言

虽然现实对于加泰罗尼亚人来说十分艰难，但他们也在尽力用另一种方式提升自己在西班牙的存在感。当地人抓住了天然良港和海边门户这两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力发展工业，使得加泰罗尼亚在19世纪末成长为西班牙的工业中心。

▲巴塞罗那的一座老工厂。工业的快速发展成为加泰罗尼亚站稳脚跟的重要基础。

进入20世纪，随着加泰罗尼亚实力的突飞猛进，西班牙政府不得不逐步重新赋予其部分自治权。1933年，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得以重新成立。

好景不长，战争的蹂躏再一次残酷地剥夺了加泰罗尼亚人的权利。1930年代，政府改革的失败和西班牙各政治势力的相互攻击，导致全国社会矛盾不断激化。民主党派不顾民众的反对，发动了大规模内战。

▲内战时期的贝尔奇特战役。表面上看这是西班牙的内战，但实际上交战双方都得到了大量外部国家的援助。后来这也被视为二战爆发的前奏

最终，以佛朗哥为首的右翼势力赢得了战争，成为国家领导人后，开始了长达35年的独裁统治，在此期间，他对加泰罗尼亚实行高压政策，一直为后人所诟病。

佛朗哥当政后，再次取消了加泰罗尼亚自治权，此外，还禁止使用加泰罗尼亚语，各种针对加泰罗尼亚的措施，问题层出不穷，当地人只能无奈地向西班牙政府哀嚎。

加泰罗尼亚并非没有因屡遭“剥削”而独立的想法，但基于其陆海要塞的地理位置，加泰罗尼亚需要强大的后盾，西班牙强大的国力和自治政策也更符合加泰罗尼亚想要的。不过，这样的合作有时也夹杂着变数。

▲加泰罗尼亚政府宫，是各职能部门办公所在地，也被誉为加泰罗尼亚的“民主堡垒”。

作为一个颇具特色的地区和民族，加泰罗尼亚自从成为西班牙一部分以来显然并未得到公正、真诚的对待，甚至还遭到政府针对本土文化的无情打压……”久而久之，这导致加泰罗尼亚人对自身身份的质疑，对西班牙政府的敌意日渐加深。

2. 长期的怨恨使民主转型出现一线希望

除了深厚的历史根源，加泰罗尼亚与首都马德里之间也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斗争与矛盾。从最早政治上倾向西班牙联合王国，到后来首都的光环，政府在经济、文化等方面全力扶持马德里。这些都让自我意识强烈、经济实力优越的加泰罗尼亚人心态失衡。加泰罗尼亚人和马德里人“互不理睬”早已不是公开的秘密。

▲足球领域亦是如此，西甲宿敌巴萨与皇马的对决，被称为“国家德比”，总是备受关注。

1975年，佛朗哥去世。此后，西班牙进入民主转型时期，实现了政党轮换的执政方式。这样的变化也让加泰罗尼亚重新看到了曙光。

三年后，西班牙新宪法颁布，在确认向民主体制过渡的同时，也承认了民族和地区的合法性，并赋予17个自治区和2个自治市相当的自治权。

▲1978年西班牙宪法被认为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宪法

重拾活力的加泰罗尼亚不断夯实经济基础，向着产业多元化的目标迈进，食品加工、化工等经济部门逐渐成长为加泰罗尼亚经济的支柱，除了传统工业外，在第三产业上，加泰罗尼亚同样潜力巨大。建筑艺术的殿堂、足球的圣地……“加泰罗尼亚特色”每年吸引着无数游客，据统计，加泰罗尼亚接待的外国游客至少占西班牙总人数的1/4。

▲近年来，加泰罗尼亚在生物科学等高科技领域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和丰硕的成果，逐渐成为经济发展的又一生力军。

与马德里的恩怨，激发了加泰罗尼亚人不懈努力；而民主转型所营造的有利环境，又给加泰罗尼亚插上了一对腾飞的翅膀，使其与西班牙其他地区的差距越来越大。

作为西班牙民族的一部分，作为西班牙经济龙头的加泰罗尼亚拥有的财富越多，所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多。这种“责任”在经济繁荣时期或许不为民众所诟病，但一旦遭遇轻微的下行危机，就会显得不堪一击。

3. 不公平待遇？怒不可遏

荣誉越多，责任越大。加泰罗尼亚仅占西班牙国土面积的6.3%，人口仅占全国的16%，却贡献了西班牙每年20%的GDP，是当之无愧的“经济大亨”。

收入第一，缴纳的税金数额也随之水涨船高，每年加泰罗尼亚向国家缴纳的税金比很多其他地区都要多；而折合成人均税金，加泰罗尼亚人要缴纳的税金甚至比同等收入的首都马德里人要高出几百欧元。

▲2018年加泰罗尼亚与马德里税收指标差异。加泰罗尼亚各方面均高于马德里

高额的税收支出并没有给国家带来同等的回报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这是加泰罗尼亚人最不满意的一点。加泰罗尼亚每年获得的财政预算拨款比其他地区要多。例如，本世纪初，加泰罗尼亚获得的国家拨款超过15%；2015年，这一比例不到10%。

▲加泰罗尼亚与西班牙部分经济数据对比。在肩负西班牙经济发展重担的同时，不断攀升的失业率等危机让加泰罗尼亚人感到无所适从。

历史与现实的双重恩怨，点燃了加泰罗尼亚民众的愤怒。自2009年起，一些生活在加泰罗尼亚底层的民众率先发出独立呼声，要求国家认真对待他们的合理诉求。但由于这些小镇的投票程序不具备法律效力，这股浪潮很快被人群淹没。

4. 坚持独立，各方意见分歧很大

随着欧债危机影响愈发广泛，加泰罗尼亚地区也遭受到严重损害，财政压力慢慢蔓延到越来越多的民众。

与此同时，独立的呼声也日渐强烈：当地民众认为，西班牙的高税收政策严重拖累了加泰罗尼亚的国民收入水平；政府所谓的“平衡政策”是建立在对富裕地区征税的基础上的，用这笔钱去扶持贫困地区的财政，完全是不公平的。

▲2014年，加泰罗尼亚举行首次独立公投，绝大多数公民投了赞成票，但这次公投结果很快被西班牙宪法法院裁定无效。

尽管此次公投未获西班牙当局承认，但加泰罗尼亚人追求独立的步伐并未停止。2016年10月，加泰罗尼亚议会批准次年再次举行独立公投。1月1日，新一轮独立公投如期举行，90%的加泰罗尼亚人同意脱离西班牙统治，单方面宣布成立加泰罗尼亚共和国。

对此，西班牙政府向加泰罗尼亚政府提出严正交涉，经过磋商，加泰罗尼亚政府主席同意与西班牙启动谈判。

▲当地居民在家中悬挂加泰罗尼亚共和国象征的星条旗，表达强烈的独立愿望。

针对加泰罗尼亚公投结果，西班牙巴斯克、纳瓦拉等自治区纷纷对西班牙政府表示强烈谴责，同时理解和支持加泰罗尼亚的诉求。

而在国际社会，情况则恰恰相反，包括中国、美国、法国、德国等主要国家都表示承认加泰罗尼亚问题是西班牙内政，希望双方妥善处理。

▲巴斯克地区民众自发举行集会支持加泰罗尼亚独立

在历史与现实的双重推动下，加泰罗尼亚人最终表达了强烈的独立意愿。与其说他们是“叛逆者”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不如认真倾听他们内心的诉求。如果西班牙政府能对自己的孩子抱有公正的态度，坐下来认真讨论，或许一切矛盾都能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