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政治地理系列：加泰恩仇的历史渊源与民族情感

有些JRS可能还记得这是我在世界杯期间的闲暇时间写的。

“世界杯政治地理”系列

虽然世界杯结束了，我也毕业工作了，业余时间已经没法再支持写作了，但我一直想把这个系列继续下去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希望有一小群人一起围绕这个主题进行创作。关于加泰罗尼亚世仇，世界杯期间我就想写一下，但我个人对欧洲民族国家的历史了解甚少。这种内容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贡献自己的知识。

我一直没精力自己去做或者写，但是一个朋友偷偷给我发了一篇文章，还是很感动……所以我征求了他的同意，把它发在了虎扑上。

作者是

Q 先生

如果有人想加入我们的话，请给我发私信，呵呵。

（另外，我转载了全文，所以大家如果想批评我，不用来找我……有些地方我私下做了注释，要求核实。）

据说加泰罗尼亚今年要举行全民公投。好吧，我祝愿加泰罗尼亚好运，也祝愿西班牙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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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西甲国家德比之前，巴萨俱乐部主席对媒体说，我们来马德里是为了代表一个国家（加泰罗尼亚）踢球。皇马俱乐部主席回应道：“加泰罗尼亚是一个国家吗？”【私信：有这一段吗？】

熟悉西甲联赛的球迷都知道，巴萨和皇马是宿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支球队之间的宿怨是加泰罗尼亚和西班牙之间长期历史关系的投射。

加泰罗尼亚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东北部，北以比利牛斯山与法国接壤，东临地中海，西与阿拉贡接壤，南与瓦伦西亚接壤。加泰罗尼亚人与西班牙人一样，主要为伊比利亚凯尔特人、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后裔，但可能有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的血统。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加泰罗尼亚语，与西班牙语一样，属于印欧语系罗曼语族。

加泰罗尼亚南部的塔拉戈纳曾是罗马帝国的军事要塞，至今仍保留着奥古斯都神庙、城墙、渡槽、露天剧场等古罗马遗迹。东部的巴塞罗那是罗马时期的贸易重镇，后来发展成为加泰罗尼亚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西罗马帝国崩溃后，加泰罗尼亚先后被西哥特人、摩尔人占领。公元801年，加泰罗尼亚被法兰克王国查理曼大帝之子路易收复，并交给巴塞罗那伯爵管理。由于地处地中海沿岸的天然良港，加泰罗尼亚的海上贸易和商业文化一直十分发达。

12世纪前的加泰罗尼亚（红色）

1137年，阿拉贡王国王位继承人佩特罗尼亚公主与巴塞罗那伯爵贝伦格尔四世结婚，此后巴塞罗那与阿拉贡结成共主联盟（见扩展阅读）。1164年，佩德罗王后与贝伦格尔四世之子阿方索二世成为阿拉贡国王，并继承了父亲的巴塞罗那伯爵头衔，于是阿方索建立了阿拉贡王国巴塞罗那王朝，延续了两百多年。加泰罗尼亚和阿拉贡各自独立发展了自己的文化、风俗和语言。借助加泰罗尼亚强大的海军和经济实力，阿拉贡王国国力大增，领土向北扩展至比利牛斯山以北法国部分地区，向南收复了摩尔人控制的巴伦西亚，并相继占领了意大利南部的科西嘉岛、撒丁岛和那不勒斯王国，一度控制了雅典公国。阿拉贡成为西地中海无敌的霸主。

加泰罗尼亚的不幸始于1410年，巴塞罗那王朝的后裔阿拉贡国王马丁一世于当年去世，没有留下任何后代。卡斯蒂利亚是当时西班牙内陆最有野心的王国，统治着现在西班牙的大部分地区。面对卡斯蒂利亚的经济诱惑和政治压力，阿拉贡王室选举卡斯蒂利亚国王胡安一世的儿子费尔南德一世（马丁一世之孙）为新国王。卡斯蒂利亚王国是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国家，保守、鄙视商业，对天主教的异常热情也使后来的西班牙战乱不堪。费尔南德进入阿拉贡王国后，联合阿拉贡人镇压重商主义的加泰罗尼亚，加泰罗尼亚人的反抗也愈演愈烈，在阿拉贡国王胡安二世在位时达到第一次高潮。经过十多年的坚持（1462-1473），加泰罗尼亚人最终失败了，首都巴塞罗那几乎被夷为平地。

加泰罗尼亚的厄运还未结束。1469年，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继承人伊莎贝拉本该嫁给年迈的葡萄牙国王，却与阿拉贡王子斐迪南二世（卡斯蒂利亚王室成员）私奔。虽然两人的爱情开花结果，但加泰罗尼亚的命运却因此发生根本性改变。两大王室之间更加亲密的联姻，不仅让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最终结成了个人联盟（就像当年阿拉贡和巴塞罗那一样），联盟中的两个王国虽然各自独立发展，但政治权力却日益集中在以塞维利亚（后来的马德里）为中心的卡斯蒂利亚。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合并，也标志着伊比利亚半岛统一的政治实体西班牙的诞生。

1492年，哥伦布在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资助下发现圣萨尔瓦多岛后，西班牙开始在美洲扩张殖民地。但卡斯蒂利亚垄断了“新西班牙”所获得的几乎所有经济利益。另一方面，加泰罗尼亚商人在意大利逐渐败给热那亚商人，来自地中海的贸易经济衰落。在内忧外患之下，加泰罗尼亚与卡斯蒂利亚的裂痕越来越深。经过长期斗争，加泰罗尼亚人在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1556-1598）统治期间获得了高度自治，拥有独立的议会、征税权和有限的立法权。

虽然有来自美洲殖民地的源源不断的白银可以挥霍，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见延伸阅读）却因长年在欧洲军国主义的侵扰而债台高筑，屡屡拖欠债务。欧洲三十年战争期间，西班牙收回加泰罗尼亚的征税权，大肆掠夺当地资源，对农民征收重税。1640年，饱受压迫的加泰罗尼亚农民手持镰刀袭击卡斯蒂利亚驻军，“收割者战争”爆发。1641年，兼任巴塞罗那伯爵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三介入战争予以支持，加泰罗尼亚宣告自己为共和国。此后十年，加泰罗尼亚在法国的庇护下脱离了西班牙。好景不长，1652年，西班牙攻占巴塞罗那； 1659年，法国与西班牙缔结条约，加泰罗尼亚被法国抛弃，回归西班牙控制，法国则获得阿拉贡王国北部部分地区。这场战争衍生的歌曲《收割者》后来被定为加泰罗尼亚的“国歌”。

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1-1714）中，加泰罗尼亚加入了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但胜利者却是法国波旁王朝。加泰罗尼亚再次被抛弃，其主要盟友与法国签订了和约，但直到巴塞罗那被攻占，加泰罗尼亚才知晓。战争发生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独立力量也遭到重创。西班牙新国王菲利普五世趁势收回了加泰罗尼亚的全部自治权：废除宪法、取消政府机构、禁止加泰罗尼亚语为官方语言、关闭大学等。西班牙进入了一个更加*河蟹*的波旁时期，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是民族国家的形成。在全国强制推行卡斯蒂利亚的政治和法律制度，并指定西班牙语（实际上是卡斯蒂利亚语）为官方语言。拥有近700年历史的阿拉贡王国被废除，加泰罗尼亚从1714年起成为西班牙王国的一个省，进入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

不屈不挠的加泰罗尼亚人从未放弃脱离西班牙的努力。19世纪的两次卡洛斯战争（1833-1840年、1873-1876年）中，加泰罗尼亚先后加入卡洛斯一世（费迪南七世之弟）和小卡洛斯一世（卡洛斯一世之孙）的阵营，挑战西班牙王位。西班牙另一个倾向于独立的地区巴斯克地区也支持挑战者。但两次战争都以卡洛斯家族的失败而告终，西班牙建立了君主立宪制，悲惨的加泰罗尼亚仍然一无所获。

从上述卡斯蒂利亚（西班牙）与加泰罗尼亚的关系史来看，王室联姻在转型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欧洲王室之间的联姻历史悠久而复杂，领土和臣民往往通过个人联盟和领地由不同的君主统治。哈布斯堡王室是欧洲历史上统治区域最广的王室，极盛时期卡洛斯一世（查理五世）统治过西班牙、西班牙属地尼德兰、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阿尔萨斯、意大利南部西西里、撒丁岛、那不勒斯王国以及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然而，加泰罗尼亚在联姻和兼并中日益丧失了独立自主权。

哈布斯堡王朝查理一世统治下的欧洲（1519 年），卡斯蒂利亚王国以紫色表示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王室婚姻中的近亲联姻导致哈布斯堡王朝迅速衰落。卡洛斯二世是哈布斯堡王朝最后一位西班牙国王，他之前的十一次王室婚姻中有九次是近亲联姻，其中两次是叔侄联姻。卡洛斯二世（查理二世）患有多种遗传病、智力低下和癫痫，不孕不育引发了上述的继承战争。欧洲历史上最幸运的王室婚姻，或许是英国国王詹姆斯二世之女玛丽与荷兰奥兰治亲王威廉（玛丽的堂兄）的联姻。光荣革命（1688-1689）期间，后两人驱逐了詹姆斯二世，接受了议会通过的《权利法案》，成为英国国王和王后。此后，君主制在英国逐渐确立。

19世纪末，加泰罗尼亚成为西班牙的工业中心。经济繁荣激发了加泰罗尼亚民主人士的自豪感和自信力，加泰罗尼亚逐渐恢复了传统的自治权。1913年，加泰罗尼亚联邦自治政府成立，直至1925年被里维拉政府废除。1931年，西班牙君主制瓦解，1932年，加泰罗尼亚与新成立的共和政府达成妥协，通过了《自治法令》。在1936年开始的西班牙内战中，加泰罗尼亚坚定地站在共和政府一边，与代表教会、军队等右翼势力并得到德意法西斯支持的佛朗哥军队进行了英勇斗争。尽管得到了3万多人国际纵队的强力支持，共和政府还是被击败，加泰罗尼亚的悲剧再次上演：数十万加泰罗尼亚人在内战中丧生，在战后佛朗哥30多年的独裁统治期间（1939-1975），加泰罗尼亚人的自治权几乎全部被剥夺，他们甚至不能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母语。在无数次浴血奋战之后，加泰罗尼亚似乎总是失去一切，又回到起点。

上帝保佑加泰罗尼亚。佛朗哥去世后，西班牙过渡到民主体制。1979年，《加泰罗尼亚自治条例》在西班牙议会通过，正式成为西班牙的一个自治区。加泰罗尼亚拥有一院制的地区议会作为立法机构，与西班牙政府共同拥有教育、卫生和司法管辖权，并组建了自己的警察部队。加泰罗尼亚语是自治区的第一母语，是西班牙的官方语言之一，也是欧盟文件的强制性语言之一。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三种官方语言之一不是西班牙语，而是加泰罗尼亚语，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胡安·安东尼奥·萨马兰奇也是加泰罗尼亚人。

加泰罗尼亚今日

1979年以后，加泰罗尼亚虽然享有高度自治，但在民族主义者的心目中，这些自治权利还远远不够。在两任自治区主席普霍尔和马斯的推动下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加泰罗尼亚化”和“加泰罗尼亚身份”得到了充分发展。加泰罗尼亚参议员在西班牙议会和欧洲议会工作时只能说加泰罗尼亚语，公职人员必须说和写加泰罗尼亚语，移民只有掌握加泰罗尼亚语才能有正式工作，在加泰罗尼亚放映的影视作品必须翻译成加泰罗尼亚语。加泰罗尼亚在全球有27个代表处加泰罗尼亚要独立巴萨何去何从，甚至有5个“大使馆”。

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区之一，人口超过750万，占西班牙总人口的16%，却贡献了西班牙总税收的20%以上。西班牙的税收和财政制度均衡，照顾弱势地区。加泰罗尼亚贡献的税收最多，却无法获得按比例分配的国家拨款，而教育、医疗等社会福利支出则要靠自治区政府规划。雪上加霜的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部分由于西班牙国债信用不佳，加泰罗尼亚无法在国际资本市场筹集资金。

血腥的对抗斗争历史、不同的语言、文化和民族特性以及火上浇油的利益分配矛盾，让加泰罗尼亚自治乃至独立运动愈发“激进”。2006年，加泰罗尼亚举行扩大地方自治权的全民公投，73.9%的选民支持更多自治，但实际投票人数还不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2012年9月11日加泰罗尼亚日（1714年，巴塞罗那被法西联军攻占的日子），超过两百万加泰罗尼亚人走上街头参加独立活动。2014年的加泰罗尼亚日恰逢建国300周年，据说加泰罗尼亚还将举行更大规模的独立活动，为两个月后定于11月9日举行的独立公投造势。

无独有偶，欧洲另一个独立倾向强烈的地区苏格兰也将于9月18日举行独立公投。此次公投结果具有法律和实质意义。但在西班牙，根据宪法规定，马德里政府可以否决公投，任何涉及1978年宪法内容的公投都必须在西班牙全境举行。马德里政府一直致力于维护国家统一，为此与多数欧洲国家背道而驰，至今未承认科索沃独立。如果加泰罗尼亚能举行独立公投，那么与西班牙语言文化差异较大、更为激进的巴斯克地区（巴斯克语为非印欧语系语言；1968年以来，巴斯克恐怖组织埃塔已造成800多人死亡）也必将效仿。

作为加泰罗尼亚的骄傲，支持独立的巴萨俱乐部可以影响30%的选民。现在，巴萨每次主场比赛第17分14秒，诺坎普球场的球迷就会高唱加泰罗尼亚独立之歌。还有报道称，巴萨可能因为独立倾向而加入法甲。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只能在欧洲冠军联赛上看到惊心动魄的西班牙国家德比了。

【私语：我个人觉得这个不太可能实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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